Once upon a time

他親吻著對方深陷的眼角, 當所有飛揚跋扈, 所有年輕的焦躁, 所有青春的光華都已黯然從對方的額角煺去的時候, 唯獨從葡萄籐中透下來的光斑與對方手心的溫度依然如故。
「我可以為你拼死贏下所有戰役, 」他垂下眼角, 「可面對時間和我, 你要怎麼布下戰局?」
對方放下笛子, 悠然一笑。「我輸得心甘情願。」
夏日的焦躁從他眼角奔湧而出, 他伸出顫抖的手抱住對方的肩膀, 再次低下頭親吻著對方嘴角的笑紋。

***

他每年都等待著對方從英格蘭, 從法蘭西, 從義大利, 從世界各地, 拖著國王陛下送那個已經舖滿風塵的箱子, 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花園外面來，脫下帽子微微一笑: 「您還在擺弄您那亂七八糟的花草麼？」然後陽光在對方笑起來的酒窩上漩成一對小小的光暈。
而他則蹦起來舞著拐杖挑起對方的旧皮箱, 最後把對方的手稿灑得滿花園都是, 全部都染上了青草的味道, 而他自己則重重地摔到泥裡。
一只骨節分明, 沾滿了墨水的手伸過來, 帶著海風的味道; 他直到很久之後才發現, 那只手被墨斑掩去的, 越來越深的刻痕。
他記不清楚那是哪一年的春天, 待他意識到小路邊的矢車菊都只剩一片綠草時, 對方也沒有赴約, 而盛夏的時候他的國王則帶著他在對方的名字下放上了一朵玫瑰。
他突然想起, 自己始終欠那個人一個美麗的花園, 只能還他一片矢車菊藍的海面。

***

「請您不要看。」
他停下了腳步, 愕然地抬起頭。
「我希望您記得牽起您的手的那個小女孩, 希望您記得跟你學lavolta的少女, 希望您記得深愛著您一切的女人, 卻不希望您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他捧起她蒼白的手親吻, 懇求她拉開厚厚的帷幕, 而她卻只是伸手細細地撫過他的頭髮, 一如幾十年前他撫摸自己的捲髮一樣, 就像安慰的是自己最心愛的孩子。
「為我念首詩吧, 亞瑟。我太久沒聽到人們在我耳邊綿綿情話了, 為我念首情詩。莎士比亞就好。」
他小心地鬆開她的手站起來, 從她的書櫃裡取出書卷, 翻開來, 房間裡陰暗得可以聞到發黃的羊皮紙上透出陰雨的霉味。他站起來, 拉開厚重的窗簾。
「十四行詩?」他問。
對方輕輕笑了。
「第十八首。」他又握住對方的手, 不容質疑地說。三月末的陽光在他的眼眶裡緩慢蒸騰, 他覺得自己嗓子一定是太幹, 不然大聲念出來的時候聲音怎麼會晃得這麼厲害。他停住穩了穩, 死死地攥住對方的手, 堅定地讀到: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