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綱] KISS

 他只記得槍響,然後眼中所及,是均勻優雅的黑暗。

澤田綱吉已經學會在不暴露己方的情況下對迄今為止無法習慣的一切做出一如往常的驚訝,所以在經過下意識分析光源不存在的情況下他毫無保留地張大了嘴部及瞳孔。

他也學會了為從不出手的搶支上膛。迅速而安靜。

不安從沉默的空氣中一直游走到彭哥列十代目的中樞神經中讓他眉心發緊。

虛無慢慢冷笑著包圍,他如同動物般原始的直覺告訴他很可能他的部下們不會想到他在這裡,他總是盡力地讓這場單相思追逐看起來恰好相反;而他也很可能出不去了。涼意從左胸泛到全身。

他輕輕嘆了口氣,然後縐起眉。索性閉起眼。

然後詭異的藤蔓從黑暗中拔起纏繞起他的四肢,最後朵朵蓮花黜黜逼人地在他臉側綻放。他近乎跳躍般地瞪大了眼,但視界馬上恢復一片安靜而均勻的黑暗。

他勉強從剛剛的觸感中舉起手來阻止自己將要出口的那個字,他想,那從來缺席例會的霧之守護者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並不是因為這個危險人物的關押地點可以阻止他意識的自由來去,而是因為大概沒有人會好心情地穿過囚禁自己的牢笼的層層枷鎖。

那麼大概在六道骸被轉移的若干天以後,彭哥列家族就會發現他們的十代目死在通向水牢的機關里.然後會發生甚麼呢.

懷疑？爆發？追殺？

基本上他不懷疑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種讓彭哥列家族友善對待現任霧之守護者的方法。

像現在,他也只能趁著Reborn去度假而偷偷跑來看據說是要轉移關押陣地的某人一面,劫獄這檔子事他不確定自己幹得出來,但至少,想要跟他在一起,即使只有幾秒鐘。

為甚麼。

他無法言語,再度閉上眼。

蓮柔軟的枝莖從他手心有耐心地纏繞過去,層層穿過他黑色西裝之下纏綿不已,然後攀爬上他的明顯的鎖骨親吻他的喉結摩擦他的頭髮...微弱的香氣從身側傳來。盛開的花朵愛撫過他的下巴和睫毛。

淺吻。觸摸。交纏。然後在如廝甜蜜的親吻中一點點收緊絞殺。

他幾乎要忘了這種危險而甜蜜的接觸,因為他不被允許想起。

那個人,就算是作為守護者,也過於危險。不允許接觸,只允許被拯救。然而自己卻依然等了許久。

他淺淺地呼吸,然後伸出手來擁抱蜿蜒了一地的蓮。

「骸...」

然而他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可以貫穿輪迴找到他的人。

六道骸首次屏起自己的氣息。他從不屑於此是因為沒有人能夠擋自己道,即使事先知道也還是無法改變。但他知道那個遲鈍的人卻偏偏在半徑至少500米的範圍外就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他想安靜看看彭哥列十代目獨處,除卻在那群他看起來礙眼而又吵鬧並的守護者地看護下偶而出現調戲小動物以外,他想,或許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即使自己甚至沒放過無數次對方在陽光下開會時偷偷睡覺時顫動的淺色睫毛。

而對方一直沉默。由震驚到冷靜。他感到不可思議,微妙的焦慮感像只將死的螞蟻在他眉間爬行。

他還是不願意先伸出手去拉一把，從來都是他先打招呼然後對方半是驚訝地跳開,他半是不滿地哼哼。

看著子彈上膛,看著對方冷靜地皺眉,看著他嘆氣，最後他近乎是如癡如醉地欣賞著澤田綱吉輕淺呼吸出的氣體和他曖昧的淺淺的鎖骨。

他幾乎想伸出手去撫摸並親吻每一個他看到的部位。但他失望地覺得果然還是無法佔據對方獨立的世界裡。怎麼辦呢彭哥列,他想要的是完整的東西呀？僅僅是幾個眼神的追逐怎麼可能讓他滿足呢，難道他沒有說過自己非常貪心麼。

但閉起眼的對方卻先伸出了手，聲音在黑暗裡面撞擊。「骸。」這次用的是表肯定的陳述句。

六道骸倒吸了一口氣。因為枷鎖一直未曾逾合的傷口以高溫灼燒起來。

『我想要你的身體。』

「...非常想。」

水牢被打破的聲音。玻璃液體鎖鏈閃爍了一地。他帶著半分吃驚地看著對面的人不知道是水淋淋還是血淋淋地闖了進來,疼得直哼哼卻說了句跟表情非常不符的話。

「要就自己過來拿,我甚麼時候說過不給你了。」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除卻那張萬年擔心臉。

他突然覺得世界跟那一地碎片一樣閃亮,似乎自己咧出來的牙齒也在閃光。

對方溼瀘瀘的黑色西裝上傳來迷惑人心的淡淡蓮香,夾雜著讓人興奮的血腥味,六道骸的手一把拉過那可惡的黑色西服領子笑了。
唇上有蓮花的味道,恩哼,我的;喉結上也是,我的;鎖骨也有,不錯,我的;耳垂味道也不錯,我的;眼睛,鼻子,手指...全部都是我的了。他舔舔嘴唇。

突然猛地被對方拉下去,氣勢甚麼自然是沒有的,但是舌頭的觸覺非常柔軟,甚於他的蓮花,卻有咸咸的味道。

他的手指被拉到被水溼透了卻溫暖的起伏的左胸,對方的手也非常溫暖,是不同於他的人類的溫度。聲音濕潤而堅定。

「你要的都可以拿去。只是請把裝在這裡的一併帶走。」

他的形象被清晰地投影在晶亮的暖色的瞳孔裡，並且隨著那熟悉的顫動的眼睫毛閃亮。

那隔著濃重的溼氣傳來的氣息在他傷口上撒下暖洋洋的曖昧,他意識到現在他們一樣狼狽而且傷痕累累,並看到那雙柔軟的瞳孔裡自己的眼睛同樣閃閃發亮。

「這可是你說的。」

他俯下身，長長地陷入那片帶著蓮花香氣的澤地中。

Let me die in your kiss.

End